第91章 停住暴风雪 | 超凡的一生

1963年秋


世上海洋当作墨水,诸天穹苍作为纸张,

世上万茎用作笔杆,全球文人集合苦干,

竭尽智力描绘神爱,海洋墨水用干,

案卷虽长像天连天,仍难描述尽详。

 


 

         既然暑假结束了,利百加、撒拉和约瑟·伯兰罕于1963年九月返回了各自的学校。一天下午,美达得去商店为孩子们购买衣服和学习用具。比尔开车带她到图森市商业区的彭尼百货商店。当美达在一楼的女装区浏览时,比尔上了自动扶梯到二楼去选一件衬衣。他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后,就坐在扶梯附近的一张椅子上等他的妻子。这商店里挤满了购物者。人流在上、下两个自动扶梯川流不息。这些购物者就像流经血管的红、白细胞,是这个商店的生命血液。这些女人很多留着短发,蓬松的爆炸式,是美国总统的夫人杰奎琳·肯尼迪引领这潮流的。三个十几岁的男孩走上自动扶梯。他们留着蓬乱的长发,刘海垂到眉毛,颇有英国摇滚乐队“甲壳虫”的风范。其中一个男孩长发垂肩。当这三个男孩走出自动扶梯,他们围着一个衬衣衣架,看衬衣的价格标签。

         一个留短发的女人在他们后面走出自动扶梯。她挨着比尔坐在那张椅子上,把她的购物袋放在地板上,朝那三个留长发的男孩歪了一下头,她问:“你对那怎么看?”

         就比尔而言,他认为那些男孩看起来像娘娘腔;但他对这个女人说:“如果你想批评他们,你应该为自己羞愧。和你有权剪掉你的头发一样,他们同样有权让他们的头发长长。根据《圣经》,你们都不应该那样做。”

         这女人对这个回答感到吃惊,拾起她的袋子,走了。那几个留长发的男孩也离开了。比尔留心看更多的人走出上升的扶梯,其他人走上下降的扶梯。那些女人没有几个穿裙子。她们大都穿着长裤或短裤。一些十几岁的女孩穿着狭小的衣服,露出了上身。几乎所有的女人留着短发,比尔感到一阵极大的忧伤掠过,使他近乎作呕。看起来这个世界早已远离了虔诚、圣洁和正派。

         他注意到,大部分时间,这些购物者的脸缺乏表情。他逐渐感觉到所有他们制造出来的喧闹声,他们脚步的咚咚声,包装袋子的沙沙声,彼此的叽咕声,所有这一切“哦……哦……哦……哦……”声,就像一个远处的螺旋桨飞机的声响,或者听起来像一个已发动却没有出发的汽车发动机的震颤声,加上许多正在发动却打不着火的汽车引擎的声音。不,它听起来像别的什么声音,像很久以前他听过的某个声音,但不是很确定。又一个女人走上自动扶梯,她看起来出奇地熟悉。她是一个高加索女人,正在用西班牙语和她旁边的一位拉美籍女人说话。在她角边的眼镜下面,眼睛上面的皮肤涂成了蜥蜴绿。那眼影的颜色触动了比尔记忆中的某个东西。现在他知道以前在哪里见过她了。突然,他又身在地狱了——那个地狱他在十四岁时去过,那时因枪走火伤了他的腿,他快死了。背景中是同样可怕的“哦……哦……哦……”。这里是同样面无表情、毫无生气的人。那同一个女人站在这儿,她的眼睛上抹着可怕的青色,像得了某种疾病引起的溃烂。四十年前他就见过这一切,那时他去了失丧的灵魂所在的地方。他一直不能忘记那个令人厌恶的地方,至少在这地上时他忘不了。

         他感到虚弱、恶心,他乘电梯下去找他的妻子。美达一看见他就问:“比尔,你怎么了?你病了吗?”

         “不完全是,但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现在回家。我觉得像一个死人。”

         美达不解地看了看他,他又加了几句:“这儿发生了一些事儿,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打算等到我能在杰弗逊维尔对教会讲这件事的时候。”

         威廉·伯兰罕1963年的秋天没有安排任何聚会,留出了一段时间进行两次重要的狩猎。九月,比尔、比利·保罗和弗雷德·索斯曼一起,向北旅行去不列颠哥伦比亚省,这次要猎捕大角羊。他们宿营在蟾蜍河边,在阿拉斯加公路442英里附近。那年的早些时候,巴德·索斯威克雇了一个年轻人帮助他进行这些狩猎探险:一个名叫奥斯卡的美国人,他是山地印第安人海狸部落的成员。比尔到达巴德的小木屋的那天,奥斯卡过来问巴德那个信心医治者是否会和他一起去为他的妈妈祷告。她得了心脏病,现在濒临死亡。比尔和巴德跟着奥斯卡到了他的村子。奥斯卡领他们去了一个小屋,他的妈妈躺在那里的床上,苍白而虚弱。她的丈夫和她的很多孩子都在那里。(她有22个孩子。)由于这个快死的女人不会讲英语,她的女儿路易丝为她翻译。比尔和这位母亲交谈,直到接触到了她的灵。然后圣灵揭示了她一生中的私事,令屋里的每个人都感到惊讶。比尔奉耶稣的名求神治愈她。这位母亲的脸放松了,然后沉沉地睡着了。几分钟后她醒来,感觉像一个新的女人。比尔背诵了主祷文,然后他和巴德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奥斯卡就来到巴德的小木屋,以便帮忙装载驮马。到半上午这些猎人骑上马向北进发。因为奥斯卡的村子离他们的路线不远,比尔想在那里停一下,看看奥斯卡的妈妈怎么样了。他发现她和她的女儿正站在小木屋的外面给两匹马装马鞍。最近奥斯卡杀了一只麋鹿,现在这俩女人正打算把它切成条晒干。

         比尔对奥斯卡的姐姐说:“路易丝,昨天晚上当我们背诵主祷文时,你认为它是天主教的祷词;但它不只是给天主教徒的。耶稣教我们祷告:‘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那属于每个基督徒。但今天我不想背诵主祷文,我想和你们一起祷告,感谢神治愈了你的母亲。”

         “我们不再是天主教徒,”路易丝说。“我们所信仰的和你们的一样。我们想要你奉耶稣基督的名为我们施洗。我们想要圣灵。”

         洗礼后,这个猎队又跨上马,向旷野进发。他们的目标是离最近的公路40英里一个山谷。那天晚上在营中,当这些猎人围着篝火吃晚餐时,奥斯卡告诉他们几个月前他丢了几匹小马。那是他的过错,完全是疏忽。巴德·索斯威克责备他说:“奥斯卡,你应该知道不该像那样离开那些马。你肯定把他们弄丢了。此刻熊已经把他们吃掉了。这些家养的马不可能逃脱灰熊。”听到这责备,奥斯卡的脸低垂着。接下来的几天,无论比尔去哪儿他都跟着。一天傍晚,奥斯卡说:“我能问点儿事儿吗?”

         比尔说:“当然,奥斯卡。什么事?”

         “伯兰罕弟兄,你愿意求神帮助我找到这些小马吗?”比尔不确定这件事有没有可能。他说:“巴德说此刻熊已经把它们吃掉了。”

         “伯兰罕弟兄,如果你这样求神,我相信神会把我的几匹小马还给我。”

         “你真的相信吗,奥斯卡?”

         “我相信。神医治了我的母亲。神告诉过你那头北美驯鹿在哪里;当没有其他人能看见那头灰熊时,神就指给你看了。神知道我的小马在哪里。他能保护他们,他能告诉你它们在哪里。”

         后来,那天晚上当他们围坐在篝火旁,圣灵临到了比尔,他看见夜晚突然变成了一个明亮、阳光灿烂的白天。他正朝一个夹在高山之间的峡谷观看。那里,他看见一群马聚在一起。峡谷里积雪如此深,以致这些马不能四处走动。它们看起来很瘦,但除此之外很健康。比尔看见有人穿着雪地靴靠近——当这个人走在深深的积雪上,那边缘又宽又厚的靴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比尔一认出那穿雪地靴的人,就发现自己返回了营地,正盯着噼啪作响的火焰。他抬头看了看满天星斗的夜空,说:“奥斯卡,你会找到你的几匹小马。那是‘主如此说。’”

         “在哪儿,伯兰罕弟兄?”

         “我不知道。主没有告诉我。但你会找到它们。它们会站在雪地里。”[注4441964612日,威廉·伯兰罕收到路易丝的一封来信,信上说近来他的弟弟找到了站在满是积雪的峡谷中的几匹小马,就像比尔所说的情形。事实上,山区的雪太深了,不能把他的小马立即弄出来,所以奥斯卡驾雪橇给它们运送食物。]

         196310月期间,比尔去科罗拉多州的落基山脉他通常去的那个地方猎鹿。许多男人和他一起加入了这年的狩猎:韦尔奇·埃文斯和他的儿子罗尼;班克斯·伍德和他的儿子大卫;厄尔和约翰·马丁;杰克·帕尔默,弗农·曼恩,卡尔·惠勒和比利·保罗·伯兰罕。他们在丹佛市西北部大约80英里的克丽姆林小镇加了汽油,买了些杂货。然后他们沿一条大致向北的泥土路前行,那路与激流河谷平行。最后他们来到位于柯拉尔山峰旷野区他们的营地,那里正好在大陆分界线上。他们西边不远处是40号公路上的兔耳关,如此命名是因为兔耳山的最高峰特有的岩层。猎鹿季节将在第二天黎明开始。这十一个男人扎了营,点燃一堆篝火,每个人拔出他们的来复枪,谈起他们的狩猎经历——每个人,除了弗农·曼恩。他带了一根钓鱼竿而不是一把来复枪。比尔告诉弗农他可能会在不远处的一个海狸坝后面抓到一些鳟鱼。太阳落山之前,弗农带了八条鳟鱼返回营地。

         那天夜里气温降至零度以下,早上这些露营者不得不打破那条小河上的冰打一桶水。吃早饭时,他们计划了这一天的打猎行程:就是,谁和谁一起,往哪个方向。比尔喜欢把一个有经验的猎人和一个不太有经验的猎人配到一起,如果可能的话。

         杰克·帕尔默说:“比尔弟兄,如果你先杀死了你的鹿,继续为我射一只。我会给它贴上标签,收拾清理。我很高兴我不必自己射杀它。比起这项运动我对肉更感兴趣。”

         比尔礼貌而坚定地拒绝了他的请求。几年前他常常为他的打猎小组的其他人捕猎。在五十年代末的一次狩猎期间,他为基督徒商人们射杀了19头麋鹿,然而他们却坐在篝火边谈古论今。那次旅行后,一种负罪感压在他心头;他答应主他再也不会做那样的事了,除非有紧急情况,有人迫切需要肉。

         星期二,比尔和比利·保罗认出了大吉姆——一只狡猾的老雄鹿,它逃避比尔很多年了。大吉姆停在两棵松树之间的时间长得足以让比尔把瞄准仪的十字线对准这只动物的心脏。在来复枪的噼啪声中,那雄鹿跳跃着消失在丛林中。比尔确定他已经杀死了鹿,但当他和比利·保罗到达那个地方,那只动物不见了。他们追踪了一个多小时才发现了它的尸体。子弹打得太高了,没能人道地杀死它。比尔对此感到很难过。尽管几天前他在图森测试了这把枪的瞄准器,温度和湿度的变化显然让他的瞄准仪偏离了标记。当他们处理肉时,他们小心地清理了它的头颅。比尔打算把它填充好,装上马。大吉姆头上的每只鹿角惹人注目地长着六个分叉,它的头颅可以制成一个伟大的纪念品。

         1023日,星期三,碰巧是比尔和美达的第22个结婚纪念日。早上美达在家里为孩子们准备上学时,比尔正握着咖啡杯暖手,注视着他呼出的气体在寒冷的山地空气中凝结。这些猎人很早就离开了营地,每一组去了不同的方向。比尔现在已经射到了他的鹿,他现在扮演着向导的角色,帮助其他的猎人找到他们的鹿。那天上午没有一个人见到鹿。大约中午比尔返回营地。其他的猎人已经回来了。每个人都在谈论着天气。在他们出去打猎时,护林员已经来过他们的营地警告弗农·曼恩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他们打开其中一辆小货车上的收音机,听到播音员描述一股巨大的冷锋从加拿大向南移动,随之而来的是大风雪。天气预报员说气象学家预测这场暴风雪会于明天的某个时候到达科罗拉多州。

         整个上午猎人们一直忙着从这个较高的海拔区撤离。数十辆小货车和吉普车已经从比尔的营地开过去,朝山下进发。比尔向他的猎队解释为什么其他人都要离开。在那个山岭地区,一场暴风雪可能会杀死某个没有准备的人。它一夜之间倾倒出的雪足以完全埋没一座帐篷。取决于这场暴风雪的严重程度,他们有可能被困在这营地很多天。有人安排比尔六天后去图森讲道,但如果他的任何一个朋友想留在这儿打猎,他将会和他们留在一起。厄尔和约翰·马丁,杰克·帕尔默还有卡尔·惠勒决定离开。韦尔奇·埃文斯,班克斯·伍德和弗农·曼恩想留下来,想在暴风雪袭击之前射到一只鹿。(比利·保罗·伯兰罕,大卫·伍德和罗尼·埃文斯被他们父亲的决定所左右)

         比尔和弗农开了30英里车返回克丽姆林镇,为了能买更多的杂货, 以防这场暴风雪把他们困在山里。比尔打电话给美达希望她过一个快乐的结婚周年纪念日。他也想知道她那时感觉怎么样。(她左卵巢的囊肿一直不断生长,最近的一次健康检查发现它已经达到了一个葡萄柚的大小,这是真正关心的一个原因。)美达不在家,所以他打电话给埃文斯夫人,让她转告自己的妻子并告诉她说自己在结婚周年纪念日想到了她。在商店时,他买了份晚报。它首页的新闻标题预告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雪。

         星期四一大早,比尔煮了一锅咖啡,并仔细察看紧靠北方地平线的黑云。早饭后,这些男人们扛着他们的来复枪,计划他们的路线。比尔说:“我会去‘马鞍’,把我找到的任何鹿朝你们的方向赶进山谷。你们一看见有雪花降下就马上回头,因为十五分钟内雪就可能下得极大,以致你看不见前方二十英尺以外的地方。”

         尽管秋季空气寒冷,徒步爬上那个山脊却使比尔出汗了。离营地大约四英里远,他到了那个山脊中他称为“马鞍”的地方,后背凹下去的洼地,他可以容易地穿过那里进入下一个山谷。当他仔细察看环绕他的崎岖不平的柯拉尔众山峰时,一片雪花擦过他的脸颊。不久到处都是鹅毛似的大雪片,被一阵凛冽的北风刮得在他周围四处飞扬。他把来复枪塞在外套下,以防瞄准仪的透镜凝结上一层雾气。熊在暴风雪期间活动,所以他需要保持他的瞄准仪清晰,以防万一。比尔叹息了一声,转身顺着来时的路返回。不到五分钟,银元大的雪花就把地面变得洁白、光滑。那时黑压压的云已经布满了整个天空,一阵呼啸的风把雪吹成斜线型。尽管比尔只能看清他前方二、三十英尺远,但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迷路。这山脊会把他引向那条小河,然后他就能顺着那条小河返回营地。

         他沿着山脊往下走了大约半英里,这时他以为他听见有人说:“停下来。返回去。”他继续往下走,以为是风穿过树丛的声音欺骗了他的耳朵;但之后他警觉起来,认真听。透过风的呼啸和哀鸣声,他又听见有人说:“停下。转身回去。”

         突然他的腿像他外套下的来复枪一样毫无知觉。他停下来看了看他的手表。快到10点了。他从衣袋里拿出一个被雪浸湿的夹香肠三明治,他一边吃一边考虑怎么办。为什么神不顾这暴风雪告诉他返回“马鞍”?这听起来真荒谬。然而他这一生中,神从没把他引向错误的方向。这看起来像过去任何一次一样是要考验他的信心。他转身,慢慢地顺原路上了那个山脊,直到再次站在“马鞍”的底部。雪疯狂地在他周围打旋儿。他想:“我在这里干什么?”

         现在,透过风的哀鸣声,他很清楚地听见一个声音说:“我是创造天地的主。我造了风和雨。大自然听从我。”

         比尔摘下他的牛仔帽,四处观看。神经常从一个大光中对他说话,比尔明白那是火柱。但这儿没有那样超自然的光。那声音好像是来自一片树丛的顶端。

         比尔问:“伟大的耶和华,那是你吗?”

         “我是在加利利海上使风和浪止息的那位。我是告诉你说话那些松鼠就出现的那位。我是神。对这暴风雪说话,它必听从你。”

         因为这些话听起来和圣经一致,他相信这真是他的创造者在对他说话。“我对你深信不疑,主啊。”比尔说:“乌云,雪,冰雹,风,我厌恶你们的降临。奉主耶稣基督的名,回到你先前所在的地方。我说太阳要立即出来,每天照耀,直到我的打猎行程结束。”

         突然风力改变了。现在它从南边刮过来,驱散了乌云,使它们退回到原来所在之处。雪止住了。一道银色的阳光从云层的洞里穿过来。比尔说出他的命令后不到五分钟,太阳的整个脸都露了出来,融化了地上的雪,把湿气吸进了空气中。蓝天扩展,山坡上水蒸汽弥漫。不久现出了所有的金秋美色。

         比尔因敬畏和尊重而不能动弹。他想:“创造万物的神就在我身边。一切都在他的手中。他接下来会告诉我什么呢?”

         神说:“为什么你不和我走过这旷野呢?”

         “我愿意,主啊,那将是一份荣幸。与你同行是我所能做的最伟大的事。”

         这时风力已经减弱,直到成了宜人的微风。比尔把枪往肩上一背,沿着一条穿过原始丛林的捕猎小径悠闲地缓步下山。当他来到一块空地,他感到阳光穿透他的衣服,温暖着他的皮肤。他又把帽子戴在头上,遮住眼睛。

         他的思绪从主的良善转到了他的结婚周年纪念日和他妻子的良善。他想起美达的最好品性:虔诚,耐心,可靠;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如此努力工作的人。当他外出旅行及去一个又一个福音布道运动场讲道时,她料理屋子,照顾孩子们。很多次他回到家,就像一个磁铁,吸引数十人到他的家里,这给他的家人造成了很大的压力。那时他会出去,打猎或钓鱼,但主要是为了远离人群,使头脑得到休息。所有这一切,她从未抱怨,除了去年秋天那一次。她是一个如此令人钦佩的女性,一颗真正的钻石。

         如果说她有任何的缺点,也许就是她的羞涩,或者可能她有太多要清洗的了。上一次他在家时,有一天下午他感觉想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只想和她说说话。她的注意力不集中,因为她在洗衣服,不想停下来。当比尔漫步沿山脊下去,他想:“可能她想让我出去在旅途中,这样她就能把她的活做完。”在内心深处,他知道那不是真的。“主啊,”他说,“你知道昨天是我的结婚周年纪念日。如果你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让我去,我想走到那片白杨树林,向我的妻子致敬,作为我们多年幸福婚姻生活的纪念。”

         离“马鞍”不远,立着一小片颤杨,那使比尔想起纽约州阿迪朗达克山的那个地方,他和美达22年前在他们的蜜月兼狩猎旅行时在那儿扎营。每年十月份他都到科罗拉多州的这个地方打猎,他在这个地方逗留,作为向他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致敬的一个方式。当他到达那个白杨小树林时,他想到美达从他娶回家的那个黑发女孩改变了很多。她仍是美丽的,但现在她的黑头发里长出了缕缕白发。

         比尔从外套下面掏出来复枪,然后从瞄准仪的圆玻璃中看他的映像。他54岁了,三天没刮下巴,露出了很多白胡子。当他注视时,这些白胡子变黑了,直到他的胡子和他结婚那天早上刮的时候一样黑。他抬起头,惊讶地看见美达正站在他面前的小路上——不是他留在图森的那个女人,而是那个和他走过教堂的通道交换誓言和戒指的黑发女孩儿。

         “发生什么事了?”他想。然后他意识到:“哦,是的,我正在与主同行。”

         这位年轻的美达举起胳膊向他招手。当他往前走时,异象消失了,随之,他的喜乐离开了他,取而代之的是他不能解释的深深的渴望。

         当他到达那个白杨树林,他就趴下,肚子贴在铺了一层厚厚秋叶的地面上。他闭上眼睛,祷告:“亲爱的神,你一直对我如此好。我不配成为你的仆人,但我为有幸侍奉你而感谢你。我对我犯的所有错误感到抱歉。多年来我一直感到一个难以理解的负担,它似乎从未离开过。我想在七印打开后,它会消散,但它没有。我已经尽我所能地忏悔过了。我甚至不确定这负担的意思。如你愿意,从我心里把这负担拿去好吗?”

         他能听见水在附近滴下,正啪嗒,啪嗒,啪嗒作响。直到他睁开眼睛,他才意识到那是他的眼泪正落在死去的叶子铺成的地垫上。他坐起来,背靠着一棵树,仔细察看周围的环境。 白杨树属于杨木科。这些像箭一样挺直的白杨树的小树干上包裹着白色的树皮。夏季他们的叶子是浅绿色,但现在它们变成了黄棕色。可能有一半的叶子仍挂在枝头,像小旗一样在微风中飘动。

         有嘎吱、嘎吱、嘎吱踩在叶子上的声音,他转过头。三只鹿进入了这个小树林:一只母鹿和两只快长成的幼鹿。因为鹿不能很好地分辨颜色,它们可能没有注意到比尔用来当帽带儿的红色手帕;但这些警觉的动物不可能看不见他头部的活动,或在浅色白杨树干和叶子的映衬下他的轮廓外形,然而它们看起来并没有因他的存在而惊恐不安。怎么会这样?昨天数十支来复枪响声回响在这些山谷。这些动物应该对他大起疑心才对。

         比尔慢慢地举起他的来复枪,想:“一只鹿是给埃文斯弟兄的,一只是给伍德弟兄的,一个是给曼恩弟兄的。总共需要开三次枪——三秒钟,也可能四秒钟。”这时他阻止了自己。“我不能这样做。我答应过主我不再为其他人猎鹿,所以我不会那么做。”这些鹿走得离他如此近以致于如果他倾一下身,伸出胳膊,就能碰到它们。它们溜达到这个小树林的边缘,然后,令人费解的是,它们转身,又从他身边走过去。一个念头在他的脑中大声说:“杀掉它们!主已经把它们交到你的手中了!”比尔用经文的例子反驳这个念头:“一天晚上,扫罗王在大卫藏身的洞口睡着时,有人对大卫说了同样的话。但大卫拒绝那样做。[注445:《撒母耳记上》24 我也不会杀这些鹿。”他大声说:“鹿妈妈,你的生命在我的手中,但我不会伤害你。带着你的孩子走吧。”

         母鹿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支起耳朵,轻摇着尾巴,然后随意地领着它的孩子出了这片小树林。

         从他上面的某个地方,那个威严的声音说:“你记得你对我的许诺。我也记得我对你的应许:我总不撇下你,也不丢弃你。”

         那难以理解的负担立即离开了他,再也没有回来。接下来的四天里,他队里的所有猎人都射到了鹿。打猎期间天气一直晴朗暖和。在返回文明世界的路上,他们在一个加油站停下要加满油缸。和油站主人闲谈时,比尔说“我们有很好的天气打猎,尽管山地相当干燥。他们本来有雨或雪可以用了。”

         油站主人挠挠头,说:“你知道,这一带发生了最奇特的事。上个星期气象预报员说我们会有一场暴风雪。星期四开始下雪,然后突然停了。当我读星期五的报纸要看发生了什么事,天气预报员说不知道。他们被难住了。”

         “那确实听起来很奇怪。”比尔说,因为觉得不应该再说了,他要先告诉他的教会。

         在十一月中旬,比尔安排了在纽约讲道一周。这个城市的几个五旬节派教会赞助这场福音布道运动。从图森开车到纽约期间,1963118日,星期五,大约中午比尔停在杰弗逊维尔。俄曼·内维尔自然地邀请他在星期日讲道。上午聚会期间,比尔在伯兰罕堂告诉会众,他如何坐在彭尼百货商店里,却不知怎么发现自己身在地狱。这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但他有一些想法。他把这篇道叫做“现今在监狱中的魂”,其中,他选择遵循他传讲“先生,这是末日的迹象吗?”这篇道时相似的方式——那就是,他查找经文,看看某天会发生什么事,并推测我们离那天可能有多近。

         在《马太福音》24章第3637节,耶稣说:“但那日子、那时辰,没有人知道,连天上的使者也不知道,子也不知道,唯独父知道。挪亚的日子怎样,人子降临也要怎样。”比尔现在知道,第36节是第七印的一个参考。那使比尔带着新的领悟查考了第37节直到这章的结尾。挪亚的日子与末时是何等相似啊?挪亚警告人们悔改他们邪恶的行为,转向神,进入他建造的方舟以逃离即将到来的洪水。因为这听起来如此荒诞,以致古代社会不相信他。挪亚花了120年建造了他的方舟。然后挪亚带着他的家人进入方舟,神把门关上了。圣经说挪亚在天开始下雨之前在方舟里等了七天。[注446:创7:6-10这七天期间,方舟外面的每个人像往常一样继续他们的生活,却没有意识到他们错过了逃离毁灭的机会。进入安全的唯一通道被关闭了。

         挪亚方舟是基督的预表,他是人的灵魂唯一的安全之所。耶稣死在十字架上以后,他的身体被安放在坟墓的那些时辰,他的魂下到阴间,向那些在监狱里的魂传道。为什么?他是在向死亡和阴间宣告他的胜利。彼得说耶稣下到阴间是向那些曾经拒绝挪亚信息的人传道。[注447:彼前3:18-20

         “挪亚的日子怎样……”比尔惊叹人能带着把那样的本性从远古走到今天。很明显,挪亚日子的邪恶和今天社会的罪恶和腐败极其相似。但相似之处会不会也包括通往方舟的门即将关闭和信徒在神开始审判之前暂时在方舟里等候呢?

         《启示录》第5章显示了基督即神的羔羊,从父手中拿过救赎书卷。那救赎书卷包含要得救的每个人的名字。《启示录》第138节说,在创立世界之前,神的羔羊就在神的思想中被杀了,那时神就把他儿女的名字写在了救赎书卷里。

         当人开始寄居在地上时就迷了路,与神隔绝了。耶稣基督,神的羔羊,大约公元33年在罗马的十字架上献上了自己,为救赎人类付出了完全的代价。但那些被预定得赎的人还有很多没有出生。所以,耶稣从死里复活以后,他坐在神和人之间中保的位置,直到最后一个神预定的儿女出生、接受耶稣、然后重生。当神的最后一个孩子领受圣灵,基督将不再做中保的工作。

         比尔明白19633月发生了一件多么重大的事,那时神的羔羊揭开了七印,比尔想知道是否通往方舟之门正在关闭的过程中。第七印指出了一段时间,一个神秘的半小时的寂静,其中详情神保守秘密。耶稣说他是进入神国的唯一之门。[注448:约10:1-18那个通道已经为外邦人开放了大约2000年。比尔说在打开第七印和吹响第七号之间的某个时刻,进入神怜悯的那扇门将永远关闭。基督作为神的羔羊的事工将结束。当他回到以色列,他的脚再次接触橄榄山时,他将被称为犹大支派的狮子。

         在这篇道中,比尔没有强调惧怕;他在一再强调这个决定性的问题:你重生了吗?如果你重生了,你的新本性会把你领到神给你的时代的信息里。教会剩下的人将在此期间睡觉。在某个时候,通往方舟的门会关闭。那些留在外面的人将会呆在他们为自己选择的一种监狱里。

         比尔作见证:“我看见了两个地方的异象——失丧者在的地方和得救者在的地方。任何人都决不要进入失丧者在的那个地方。人的头脑不能理解它是多么可怕!无论是谁正在听我的声音,如果你还没有得救,现在就悔改,把你的灵魂交给神。加入得赎者的行列。我想要你最终进入得赎者平安居住的那个蒙福的地方。那个地方远远超过我们的语言所能描述的完美概念。[注449:林前2:9; 林后12:1-4; 21-22章]因为神是我的审判者,我郑重地相信我曾去过这两个地方。我正在告诉你们真理。”

         那天傍晚,比尔传讲了“那在你们里面的”。在这篇道中,他告诉他的会众关于他在科罗拉多州的狩猎行程,在那里他对那暴风雪说话,暴风雪听从了他。他又强调了《马可福音》11:23的重要性——你若对这座山说:‘挪开此地,投在海里!’心里不疑惑,它就会发生。比尔说:“巴不得我们能意识到下面这节经文的意思:‘那在你们里面的,比那在世界上的更大。’[注450:约一4:4我们知道这是真理,但我们没有真正地明白它。在你里面的什么更大?是基督,那受膏者!在基督里面的神也在你里面。所以,如果他在你里面,那就不再是你在活着,而是他在你里面活。瞧?那并不意味着他必须通过每个信徒来行神迹。当摩西带领以色列人时,他是那个唯一行神迹的以色列人。其余人只是跟从他的信息。但神在你里面,就像他在耶稣基督里。记住,神的一切,他都倾倒在基督里;基督的一切,他都倾倒在他的教会里。”

         从纽约市回来,112324日,比尔在杰弗逊维尔度过周末。星期天上午在伯兰罕堂他传讲了“那称为基督的耶稣我怎么办他呢?”提到罗马巡抚本丢·彼拉多所问的问题。[注451:太27:22他的观点是这样的:不要太急着去谴责彼拉多,因为我们每个人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那称为基督的耶稣我怎么办他呢?那天晚上他传讲了“三种信徒”,指出世人可以被分成三群人:信徒,假信徒,不信者。假信徒是那些说他们信仰神、但他们生命的果子却与他们所说的不一致的人。

         后来那晚他决定打电话给他的妻子。因为时区的不同(印第安纳州比亚利桑那州晚两个小时),他估计她还醒着。比尔关心美达的健康。在过去的12个月中,她左卵巢的囊肿从核桃大小长到了葡萄柚大小。他们曾一起祷告一个超自然的医治,但目前他们的祷告还没有得到应允。比尔知道他们不能等更长的时间。斯科特医生催促他们在它转成恶性之前动手术把这个囊肿切除。

         比尔不是反对医生;事实上他常常在他的听众面前高度评价他们。但他总是提醒人们神是唯一的医治者,医生只是辅助神对我们实施医治的自然进程。

         当美达接到电话时,她很快“分享”了她的坏消息。“哦,比尔,迄今为止这是最糟糕的一周。我几乎动不了。我的一边肿得太厉害了,突出来两英寸了。我的裙子碰一下这个地方,我就受不了。这周的大部分时间我一直躺着。”

         “你与医生的下一次预约是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诺曼姐妹打算带我去。”

         “亲爱的,”比尔说,“你觉得你能等几周做那个手术吗?把孩子们带回杰弗逊维尔过圣诞节很美妙。那么圣诞节后你可以把那个肿瘤切除。”

         “我会问斯科特医生是否允许。”

         “明天早上我要动身去路易斯安那州。我得花两天的时间才能到达什里夫波特。”

         她说:“星期三晚上聚会后打电话给我,你可以把我们所有朋友的情况告诉我。”

         第二天早上,比尔在客厅那个铺着垫子的脚凳前面跪下来祷告。很多年来,他一直住在杰弗逊维尔的牧师住宅,每次他离开家进行福音布道活动,他离开前,他的家人都聚在这个脚凳周围和他一起祷告。这天早上,他简要地为即将到来的布道活动作了祷告,然后把祷告重点放在美达的痛苦上。

         “主耶稣,我祈求你怜悯她。不要让那个肿瘤转成恶性。主啊,那天早上她说的话不是有意的。她从未抱怨过我的旅行、传道、打猎及钓鱼。她总是洗净我的衣服,为我的出发做好准备。她对我的帮助极大,我深深地爱着她。如果那个囊肿必须切除,让医生等到一月份再做。但我仍求你行神迹,不做手术就医治她。为生孩子她已经被切开几次了。我不愿看到她再做一次手术。”

         比尔感觉他听到有人说:“站起来!”由于他是房间里唯一的人,他认为他是想象的,所以,他继续祷告。然后,他又听见那声音说:“站起来!”他看着挂在墙上的耶稣画像,那是海因里西·霍夫曼所画油画的印刷品。比尔喜欢在这个画像下祷告,因为它有助于他集中注意力;有助于提醒他耶稣真的在听他所说的每句话。现在他看见火柱映照在保护这画像的玻璃封面上。他第三次听见了那声音命令他:“站起来!”

         他站起来,转过身,面向一团在客厅中间燃烧的火焰。他的胸部感到憋闷,他喘着气,想呼吸足够的氧气。从火焰中间出来一个声音说:“无论你说什么,那事都必成就。”然后火柱像是折叠起来,直到消失了。

         这房间如此寂静无声,一个假信徒可能会怀疑某件超自然的事发生了。但威廉·伯兰罕是一个信徒,他没有心思去怀疑主耶稣。他说:“在医生的手接触我的妻子之前,神的手要把那肿瘤拿去,它甚至找不到了。”

         怀着对美达会痊愈的信心,比尔开车去了比利·保罗和路易丝暂住的房子,然后他们三个人一起开车向南去了路易斯安那州的什里夫波特。星期三晚上聚会完后,他们聚在电话旁给在图森的美达打电话。比尔对他的儿子说:“你听听看事情是否是按照我所说过的方式发生的。”

         当美达接到电话时,她的声音听起来甜蜜而快乐。她说:“比尔,我有件神奇的事要告诉你。那囊肿没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我走进检查室时,我的一侧身子疼得厉害,几乎不能走路,诺曼姐妹不得不帮助我上了检查台。斯科特医生一进到房间里,我就感觉一股寒流经过我的全身,我的这侧身体停止了疼痛。当斯科特医生寻找那个囊肿时,它不在那儿了。他又进行了各项检查,但找不到囊肿了。”